[只是眼泪太倔强] 倔强的眼泪

   Part one   傍晚的鸟鸣懒洋洋地荡漾在回家的水泥路上,我拽了拽镶有白色蕾丝边的衣角,随后回过头去,看着身边背了个大大黑色帆布书包的蕙,有一束阳光在她的长睫毛上跳跃成灵动的音符。
  蕙是个秀气的女孩子,听名字就知道。但是这句话得用过去式,因为自从蕙过了11岁生日后,她就把自己打扮得像个摇滚青年,穿肥大的黑色T恤衫,摇晃着一头细碎的短发,颇有些帅气,用她自己的话来说:“其实我就是个男的。”
  但不久她显了原形,“可可,我跟你讲哦,根据我的不完全统计,从开学到现在,我和小语已经吵了12次架,最长冷战时间为2天,也就是上上上周末……”
  蕙和小语是前后桌,也是一对欢喜冤家,经常吵架也经常和好,我作为一个旁观者对此已经见怪不怪。不过她们倒是乐此不疲,或许这就是“与人斗,其乐无穷”吧。
  “告诉你哦,可可,我现在好喜欢我们语文老师,她很亲切的!”
  “我知道,这个话你已经说了不止3遍啦!”
  “哪有?”蕙抓了抓头发,“对了,可可,我最近在练眼神哦!”蕙拽过我的胳膊,“现在看着我的眼睛,嗯,有没有感觉到一股杀气?”
  “啊,那个,我看到了……”我眼珠一转,“一股傻气。”
  “啊,可可我恨你!”
   Part two
  说来惭愧,我和蕙谁也不记得我们是在何时相遇,又是何时成为朋友的。我极力想寻找那段记忆,捕捉到的却是一片空白。蕙在这时候用文艺女青年的口气很认真地说:“也许我们本来就是属于彼此的,遇见的过程已经不重要了。”
  我想起泰戈尔的一句话;“我们一度梦见彼此是陌生人,醒来时发现彼此相亲相爱。”看起来,我的气质更像文艺女青年。
  不过可以肯定的是,从穿着棉布裙子玩捉迷藏和老鹰捉小鸡的时候起,我们就已经要好得像是一个人,导致邻居偶尔见我一个人走路都要问上一声:“蕙呢?”
  六年级时小语转到了我们班,很快地就成 为我和蕙共同的好友。我们三个曾兴致勃勃地计划过一个野餐,地点是我定的,在一个单位附属的花园,小时候我常到那里玩。然而当我们提着大兜小包的零食出现在花园门口时,门卫的一句“不行,不能进”破坏了我们所有的幻想。
  蕙神情悲痛:“可可,你看到没,那些花儿在笑我的倒霉……哎,我们怎么摊上了你这个扫把星呢?”
  小语故作呆状:“咦,粗略地回忆了一下,我从遇上可可就没有走好运的时候。唉,命苦啊!”顺势还不断用手去擦她干燥的眼角。
  我的泼妇精神突然在这一刻喷涌而出:“还应该怪那些花,谁让它们非长成个花园,要是没有花园我们到这里来吗?”我越来越激动,上蹿下跳地嚷嚷着。而面前两个人已经笑得前仰后合,最终的结果是,我们提着零食在小语家里度过了一个中午,看电视,吃东西。
   Part three
  六年级下学期,气氛有点紧张。我开始忙碌于繁重的习题,而蕙和小语依旧游哉。随着我作业本上的红叉不断减少,我们的友谊也在慢慢地止步不前。
  知道最后要分别是在小学毕业的暑假,蕙的妈妈,执意要让蕙到外地中学上学,她曾对我妈妈表过态:“蕙没你家可可学习好啊,得找个严一点的学校管着呢……”
  那个夏天我把自己完全暴露在阳光里,阳光之上黑压压的乌云和雷声像我的心跳一样沉闷。我没有去做中学之前最后的疯狂,而是剪了厚密的齐刘海。抚着发丝,我感受蕙的心事。
  其实我和蕙住得很近,可是我们都在做着最后的逃避,直到最后,我们连再见都没有说出口。
  奇怪的是我却不曾哭过,新学期开始时甚至有一种自然的欣喜。有些时候我确实会想到我和蕙不可能再像以前一样牵手并肩前行,而生出些愁绪来,但这样的念头像夏天的雨一样,来得快去得也快。
   Part four
  好在那时候还有小语,初一我们还是同班。我们的嬉笑玩闹依旧,但很多的玩笑话都显得空洞,我们都明白,曾经的铁三角已经不稳定了。不过我倒没有想太多,新老师、新朋友让我感到蓬勃的生机。
  慢慢地,我发现了小语有许多我不能容忍的缺点,比如说她的吊儿郎当和不真诚。我诧异我怎么会这么快就否定了我和蕙多年的好友,但这是真的。而她,也是若即若离。仿佛一夜之间,我和小语已经陌生到了路人的程度,见面只是普通的几句寒暄。
  一年之后,我升入初二,从老师的嘴里听到了小语转学的消息。她不曾亲口告诉我,告诉这个她曾经最亲密的玩伴。
  蓦然回首,我觉得我的生活似乎断成了两截,而且裂口如此分明、如此清晰。我站在这一段,望着远处的自己,觉得很陌生,那段时光似乎成了模糊的影像,只是断断续续地在我的梦中播放。
  初二上学期的某一天,蕙放假回来,叩响我家的门。我见是她,无比惊喜。脑子里瞬间呈现出无数的画面,却不知从何说起。
  “你物理书用不用?借我吧。”她淡淡的一句话,让我酝酿良久的想念,在口中打了个旋儿还是咽了下去,那种感觉大概就是鲁迅先生在《故乡》中记叙与中年闰土的再会时写道的:“我似乎打了一个寒噤,我就知道,我们之间已经隔了一层可悲的厚障壁了。”
  那天,我坐着沉默了很久。当抬起低了很久的头,天空中盛开着大朵的阳光,灼痛了我的眼。我想起我们从前的许多,一阵阵用力地心疼。
  只是,眼泪太倔强,始终不肯往下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