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即将过去的一年,就像这即将逝去的一日。我并没有过多的感伤。因为我知道,那即将展开的夜晚的另一侧是新的一日,这即将过去的一年的连接处,是即将展开的新的一年。即使在百年之后,那些不为今天的我所熟悉的人群,他们何曾不是另一些借用了别的姓名与面容,以得以重返尘世的我呢?
这即将过去的一年,与以往已经过去的若干年并没有什么不同。任何一种世俗的经历与日常的场景都是不重要,如果这些世俗的经历与日常的生活场景并没有经由你的心灵,加入到那正在被孕育,而铺展开来的诗行。如果这些世俗的经历与日常的生活场景最终没有生成你悟道,进而眺望整个宇宙的那新的通道,那么,它们一如正从窗外,从北山路南侧的梧桐树上飘落的金黄的树叶。今年的落叶与去年的落叶并没有什么不同。
这即将过去的一年,依然作为八年前得以展开的一种新的生活方式的延续。八年中,我在西湖边的一些茶馆或咖啡馆中度过了我的几乎每一个周末,读书、写作、冥想。如果说过去的一年中有什么特别之处的话,就是在这一年中,我第一次如此强烈地认识到了,这样的一种生活方式与一个人的传统正如此深刻地加入到了生命的塑造中来。
这即将过去的一年,我愿意撷取几个地点,作为多年之后,当我再一次回望时的信物。一个是孤山东北侧的一个不知名的茶馆,我在这里度过了整个春天与初夏,并从茶馆左侧的一株玉兰花的孤单与骄傲中辨认出了自己的孤单与骄傲,并从这繁华中的孤寂中辨认出了自己的孤寂。而另一个地点与我相遇在这个盛夏,在北山路,离断桥不远的一个咖啡馆。或许,在可见的未来中,它会成为一个固定的地点。那个著名的、绵长的堤岸在西湖上蜿蜒铺展开来,把一片宽阔的水域分割成几个不等的部分。但这样的一种阻隔并没有成为一种美的破坏性力量,相反,那绵长的堤岸以及堤岸之上的那些残缺之处,源源不断地加入到了一种新的美的塑造与发明中。还有一个地点,我不能不提,那是南疆的阿克苏,这块遥远而神奇的土地,它给予了我如此剧烈的震撼,以致在今天,在这个宁静的湖泊前,我依然无法平复。它是来自血脉深处的呼唤,同时,也是我在江南的风物中沉浸太久之后的一次回望。或许,我应该抄录下一首诗歌,作为这样一次回望的凭证。“如果能化作这峡谷上的/一片白云,一只散步的羚羊/那么,我将不枉此行//如果能化作这戈壁上的一颗沙子/一粒微尘/那么,我将不枉此生//如果我以岩石的声音告诉你,“我爱你”/而你以另一块岩石的声音来作答/那么,我们就不会辜负生命那么漫长而孤寂的孕育”《温宿大峡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