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巷古村 陆巷风情录

  那是一个连时光都停住了脚步的地方,那是一个连浮华都屏敛了气息的地方。侧耳细听,只有雨打青石发出的铿然的岁月之声。      门牌坊・初见循忆   的确,那只是一个村镇,悄然坐落于太湖之滨。不同于拥挤逼仄的市井小巷,没有岁月的阴气压抑,反而犹如一部老书,泛黄的纸张,却干净明爽,散发着一股独特的沉香。
  旅游公司的介入并未给这陆巷带来多大影响,我一进门就看到书有“陆巷”的牌坊,牌坊背后书有“崇德尚贤”四个字,似乎是陆巷几千年来的宗旨。陆巷并不是一条巷子,而是整个村名,一说因村中有六条直通湖畔的巷弄而得名,另说出生此地的明代宰相王鏊母亲姓陆,其村得名陆王村,后讹传为陆巷村。我思忖良久,总觉得这些交错穿插的巷子密不可分,姑且把它当一条巷子看吧。
  陆巷筑于南宋,距今逾千年。当年南渡,王、叶、姜、金等众将见此地风景明秀,便将家眷安顿在此。陆巷的文明,除了保存完好的明清建筑,还有这个闭塞的古村里辈出的才子。南宋,叶家就出了位鼎鼎有名的户部尚书、观文殿大学士、文学家、词人叶梦得。政治上他敢于举谏,纵论时事精辟独到;文学上他嗜学早成,词风豪迈奔放,被尊为东山叶家始祖。明清期间,这里共孕育了46名举人,41名进士、2名状元。
  去时,正逢丝丝小雨,我缓缓踏过一条1200多米长的青石板主巷,看着雨滴溅起一小串一小串的水链,仿若轻扣着千年的岁月。
  当年那些才子,也是如此踏上命运的征途的吧?
  
  寒谷渡・逐梦路起
  宿昔不梳,十年寒窗苦。寒谷渡是古代此处通向太湖、通向更遥远的京城赶考或走马上任的必经之路。一朝功成,渡离寒谷,这里开启了多少学子的逐梦路。
  浮尘喧嚣,隐处唯孤云。同时,这里也是回归隐逸、衣锦还乡的终点。宦海汹涌,人心叵测,处处是寒谷,自己的故乡才是最亲切的净土,最终的归处。
  落霞渔浦晚,斜日橘林秋。如今的寒谷渡,不再有功名的气息,一叶渔舟卧在浅浅的碧水中,静谧安详。
  渔舟唱晚的村民,上了岸,或暖一壶茶,或温一盅酒,亦有超然世外的风情。
  
  酒坊茶楼・烟雨小憩
  无处登临不系情,一凭春酒醉高城。暂移罗绮见山色,才驻管弦闻水声。上京的,旅游的,走过寒谷渡,都会停住脚步,到相对而立的酒坊和茶院小憩。烟雨江南,莺声婉转,茶楼酒肆,都是必不可少的风景。一两面酒旗或茶牌在风中猎猎舞动,沏上一盏三月刚炒的后山碧螺春茶,放下包袱,任凭茶香洗涤自己的神经。
  千百年岁月过去,当年行色匆匆的学子成了兴趣盎然的游客村民。
  坐在古朴的藤木椅中,看杯中茶叶舒卷,绽出生命的绿色。闭上眼,袅袅的茶香一点点钻入你的鼻、你的心。也许,爱上一次认真的消遣,用一朵花开的时间;遇见一场轮回的登演,用一盏茶的时间。
  若把苏州比做一位女子,那褪去繁丽的亭台回廊,褪去喧嚣的小巷闹市,独留下一份朴质,也是她卸妆小憩的一种真性情罢!
  
  古井旧市・前尘忆梦
  阳光透过瓦楞落下,他们行得热了,便掬一捧清澈的井水饮下,或许会忆起自家也有一口这样的井。是的,在苏州,每户人家都会有,千百年不变。我忆起自己小时候,以能打满一桶水为傲。回忆之余,我瞥到右边的市场,母亲清晨拎着自家地里的青菜到市场叫卖的情景顿时浮现在眼前……
  一些石台、瓦、梁,组成了陆巷90年前的菜市场,加上旁边一口900年的古井,便组成了一幅奇妙的“井市”图。不见当日熙熙攘攘的叫卖声,只有一些老奶奶们,将自家后山金黄的枇杷装在篮中,摆成一摞,也不争相吆喝,只是静静地,等着垂涎三尺的路人上前问价。菜市场尽头,一些爷爷伯伯们,坐在石台上,悠闲地打着牌,同样凝神屏气,不欢呼,不吵乱,与后方宁静的古建筑和谐一体,一切仿若一场鲜活生动的无声电影。
  我一直执拗地认为,井,是可以穿越时空的隧道,因为,向下望去,碧绿的井水仿佛洞悉一切的瞳孔,下面有明丽的天堂,有斑驳的树影,还有隔着时空的另一个自己……
  
  古巷人家・暗藏风情
  漫步在苔迹斑斓的青石古街,偶尔瞥见几只民犬或是追逐打闹,或是摇着尾巴踽踽而行,或是站在门口好奇地瞻望,却没有一只吠的。青砖白瓦,绿蔓翠藤,似是无心随意地搭着,住户门外高挂的大红灯笼一个接一个,迎风轻摇,似乎在温文尔雅地颔首欢迎。
  我们迈入小巷一户人家中,便受到了主人家的热情招待。古巷人家,只能用暗藏风情来形容。竹笋葱葱,直指苍穹,青绿的葡萄如垂珞般装点着洞门,让人恍如迈入了梦境。放眼望去,用内门的提书“幽锦”二字形容这天井再确切不过。门口的老婆婆正在洗碗筷,霜鬓下显露着生气。虽然因为地域的差别,彼此的“吴侬软语”也似乎隔了些距离,但并不妨碍我们欢快地“闲扯”。刚进这人家,会误以为这是个盆景园,一丛丛青翠欲滴的灌木,在他们的修剪下,宛如一件件精致的艺术品,或如孔雀开屏,或如鸣鹤衔月,大者伟观,小者清秀,形态多姿,狠狠地吸引着我们的眼球。当我们问起价格时,老人笑着摇手说,这些都是家人从山上搜罗来“玩”的,只赠不卖。
  与我年龄相仿的几个孩子正围着桌子喝茶,据他们说,从三四月碧螺春茶,五月枇杷六月杨梅,七八月白果板栗,到九月橘子,十月十一月太湖大闸蟹、太湖三白……一年四季忙碌而充实。至于门外的灯笼,是人们春节“挂灯笼吓年兽”的传统,门前还会立一个“年”,石头雕的整根立柱,正对着弄堂,据说是用来压住邪物吃小鬼。
  
  王鏊故居・宰相胸襟
  他出生在这个偏远小村,那年连中三元,捷报频传。皇上御赐的“解元”“会元”“探花”牌坊,高大霸气,刻蛟龙盘踞,雕盛放菡萏、富贵的牡丹,使小村沸腾。他位居一品40余载,廉洁祥和,受百姓爱戴。然而他的宰相府却低调简朴,与市井小筑别无他异。他回到苏州兴办学堂,唐伯虎、文征明等人都曾在这里学习。还有他弟弟王铨,也是才华横溢,被选为杭州知府。但王铨偏爱闲云野鹤的生活,一生居于“遂高堂”。
  当年的风云已然消散,没有琼宇,没有飞梁的宰相府静静伫立,至今仍能明显看出的,是被门客鞋履磨得光滑的石阶与往来马车的痕印,让人感受着当年的门庭若市。低头处世,昂首做人,居高不傲,心怀致远,或许,便是真正的宰相胸襟吧。
  
  青石巷尾・人情投影
  我们走在路上,轻声嘀咕“厕所在哪呢”“某某堂在哪呢”,便有擦身而过的路人转头指引:“喏,那儿呢。”不等谢过,路人便轻启笑颜离去,只留得一种亲切感,犹如春雨,酥酥地润进了心里去。
  的确,江南的人,就是江南的味,他们总是柔软的,仿佛不愿惊起一粒尘埃,仿佛不问他人浮云事。然而,无论是陆巷人,还是苏州人,骨子里却透着热情大方,会用吴侬软语和你闲扯,会轻声慢语为你指路,连嗔怪都让人心里舒服,只觉烟棹江南人情暖,沾衣欲湿雨丝轻。
  似乎,巷子隐隐传来了卖花声,对!这是江南特有的声音。那是怎样一幅画面?卖花人拎着竹篮缓缓走在巷中,悠悠叫卖,仿佛在自顾自地唱着一支歌。篮中是带着晨露的白兰花或者栀子花,白兰花是两朵串在一起,可以别在衣襟上,芳香馥郁;栀子花则是串成一串,供玲珑女子戴于白皙的手腕。巷中,有人不禁启开雕花漏窗,岂料推窗不见人,只闻渺远的卖花声……
  
  巷尽路归・再启岁月门
  不知不觉,一条小巷走到了尽头。再回首,看檐下细细的水滴,看阶上转折的光阴,恍如隔世。
  旅程结束了,我却还不知道此巷的名字。或已无心考察它的名字,朝代更迭,它的名字也许早已经换了一个又一个,不变的只有那些青石,那些尘土,静静叙述着曾经与将来。千百年的岁月已然踏过,那么,几千年后,这小巷、这小村还会存在吗?
  岁月总是亘古不变。
  当时的明月,只是换了拨人看。
   (指导老师 徐余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