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挑沙的人,从1楼挑到10楼1步1个130斤的脚印 1元1挑 1天60挑 60元…… 汗水,是力气在身体内燃烧后
源源不断排出的灰烬
那些沙子给汗水发工资
那些汗水替沙子跑路
沙子有永远走不完的路
汗水就永远在路上
汗水冲刷着身体,
汗水是哑巴肌肉流出的无声泪水
一滴汗水“哧”地一声
掉在,一堆沙子中。
像一块废弃的瓦片,掉在水中
转眼就消逝得无影无踪
那些用汗水写诗的人
汗水就是他们的墨水
那些诗,每天都刻写在他们的
脸上�肩膀�手臂�赤裸的背上
汗水和泪水,这一对双胞胎
有时,它们真想紧紧抱在一起
同时,哭出声来
扛水泥
坚硬的寒风,像锋利的刀片
扛水泥的民工,穿着一件夏天的劳保服
身上沸腾着,滚烫的大汗
肩上的水泥,让生命的温度,不断地上升
扛水泥的民工 扛着自己的汗水和梦
扛着自己的家和希望,一步一个脚印
一包,一包,又一包
每次,三包50斤的水泥
从1楼到10楼
双脚不停地,颤抖
除了2只还在转动的,眼睛
他和水泥几乎融为一体了
150斤把一分钟,拉长成十分钟
把短暂,变成蜗牛的漫长
水泥:城市的万能胶水
把钢筋�砖�沙子粘成一幢幢楼房
把泪水和乡愁调和,粉刷成洁白的墙面
水泥,加入汗水和力气后
在黑暗和岁月中固若铜墙铁壁
扛水泥的民工 扛着一幢楼房
像扛着自己家, 在茫茫的夜色中
艰难地行走……
老 屋
用它的黑来淹没我
用黑过滤过后轻轻的静来淹没我
用一粒灰尘掉在地上的声音来淹没我
当它的黑与黑夜水乳交融
喻家院子便省略了我
只剩下耳朵
耳朵是这个世界最后的眼睛
用秋雨敲响瓦房的天籁声来淹没我
用天籁输液的人
用青蛙起伏的蛙鸣来淹没我
淹没我的耳朵 淹没无限延伸的视线
淹没竹林起伏的风声
淹没夜行人惊起的犬吠 以及他
不经意的一声干咳
淹没薄雾冬天雨点一样密集的雀鸣声
淹没月光白昼的喻家院子
淹没被迷藏捉住的童年
淹没一个男人伸出的双手
淹没一个婴儿渴望拥抱的心情
淹没已消逝却永远无法消逝的亲人
淹没茅草风吹的坟茔
淹没婆婆留给我一生的温暖
爱
呵 那些被淹没的……
一个人灰一般轻的躯体
在空气中飘荡
这是在异乡。
菜 园
碧绿碧绿的菜园,有小雾缭绕。
泥巴的香味在袅袅地飘散
露水打湿了那些
早起的解放鞋。红红的鸭蛋黄刚刚拨开
它的宁静,是山水画淡泊的
永恒之根。沉蕴,大气
菜花一朵朵地盛开,蜜蜂飞来又飞去
一朵蒲公英,带走了一个清晨的眺望
如此安详的故园,让一个十五年的游子欲言又止
心醉的颜色和一朵菜花多么相似
呵,无法止住轻风中的起伏
菜园的生生世世,它的美丽
用各种蔬菜的颜色来打扮
在我故园的食谱中
一个人的童年和一些蔬菜的名字住在一起
白菜�青菜�卷心菜�花菜
菠菜�香菜�芹菜�韭菜�生菜、
黄花菜、红苕�白萝卜�红萝卜、胡萝卜
茄子、葱�大蒜�南瓜�苦瓜�黄瓜�冬瓜�地瓜
地瓜、丝瓜、土豆�豌豆�四季豆�莴笋、蒜薹……
这些土地的亲兄弟,养活了我一代又一代的故乡
这些热气腾腾的绿色血液
从土地中来,又回到了泥土。像大自然的雨水
周而复始地,轮回着生命之源
我只是一把锄头,和我的菜园相依为命
在时光的流水中
汗水把黑发洗为白发。一只青虫缓慢地收获着
那一片美味的青菜叶子
宽恕一只青虫的不劳而获吧,有了它
这和谐的菜园才更加完整
我朴素的宽容,像真理一样美!
江 水
那些黄昏在光与黑的混合中,恍恍忽忽,夕阳刚从江面落了下去
晚风从江边轻轻吹过,一个人坐在岸边,垫着这昏黄难辩的世界
什么也不想,什么也不做。一张白纸的,苍白
呵,一个人多么安详,而宁静。眷念,而又充满虚空
世界给了一个位置,而他却常常,丢失了一切
黯淡的黄,无光的昏,许多人再也看不清自己,努力收获徒劳
就这样被风吹着,被心旷神怡的旷吹着。被黄昏的昏吹着
被黑夜的黑吹着,被风中的水,浸泡着
江水向前,一如既往地流着,越来越高,越轻越轻
直到高过,无法生长的仰望。直到高过,缓慢注入整个天空的暮色
一粒尘埃越来越小,越来越静,直到沉入了一根植物的根部
像一滴水,燃烧后的灰烬。至下而上,至上而下……
一个人的暮色中,一个人什么都没有做
一个人什么都做了……
――诗刊2010下半月第10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