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典的光芒:自带光芒的经典语句

  1983年,谢云先生的《析“和尚动得,我动不得?”》发表,这年,我恰好初中毕业考上了师范。我已记不得是在什么报刊上读到这篇杂文的,我只记得当时无比惊喜,一连几天的晨读课,我都拿着这篇杂文,跑到我们教学楼的顶楼上,迎着晨风朗朗诵读,读到可以倒背如流。
  我是从一个偏远农村考上师范的,之前,除了教材之外,几乎没什么课外读本可供我阅读。而当时的教材呢,一年级第一课是“毛主席万岁”……虽也有鲁迅的作品上了我们课本,带着批判的锋芒,老师却解读为专门批判万恶的旧社会的,专门批判阶级敌人的,与“新社会”无关。《析“和尚动得,我动不得?”》笔锋所向,恰恰是我们的现实生活,当时给我的震撼是不言而喻的:首先,它打破了我以为现实的丑恶不能上书的“传说”,我所受的教育给了我一个“理念”:现实归现实,书本归书本,只有美好的现实才可以写到书本上,现实再怎么丑陋,也只可忍受,不可说破,更不可文字为记;其次我更惊讶于原来文章还可以这么写,《析“和尚动得,我动不得?”》从《阿Q正传》里取来主人公一句话,诠释生发,借题发挥,直刺“向邪恶看齐的哲学”,既让人会心一笑,又让人刺心绞痛。这种写法,对现在而言,不算新奇,但对刚从文化沙漠中走出来的一位十五六岁的少年,那是大开心窍的。
  读师范的那些日子,我的阅读很大程度上都锁定杂文,我把图书馆里的《二心集》、《南腔北调》、《且介亭》一集二集等鲁迅的作品以及其他杂文大家的作品集,只要是能够找到的,都找来读。一头读,一头也学着写,师范二年级,我写了一篇《照抄事实》,把学校里的“阴暗面”照实描摹,我的语文老师苏美华先生给我油印出来,发给全班同学,大长我脸。长脸没几天,突然刮来了一场暴风骤雨,小会批,大会批,甚至听说还要开除我。初弄杂文,吓了我一大跳。却没想到,胆子也就这么吓大了。这些年来,被吓过好几回,却依然痴心不改。其中很大的缘故,是鲁迅杂文与其他大家的杂文引领我无怨无悔地走上这条布满荆棘的羊肠小道。
  在《中国当代杂文二百家》里面,我再次读到谢云先生的这篇《析“和尚动得,我动不得?”》,真有分外亲切、常读常新、再读更有新的感受,从官僚们“你腐败,我也可以腐败”到一般国民“你怎么样,我也可以怎么样”,阿Q精神的余孽远远没有肃清,依然是谬种流传。经典杂文就有这种功力:穿透时光的隧道,永葆顽强的生命力。
  谢云先生的《析“和尚动得,我动不得?”》放在《中国当代杂文二百家》中,也许不算太有分量,实在是因为,这本选集选了太多的经典,琳琅满目,繁星争辉,它只能作为一颗星星而闪耀。如果群星璀璨里有一颗星星,恰好照亮如我当年那样的一位少年,照亮了他的杂文之路,那么,一定会如刘成信主编所言:“深信,不用多久,杂文作家会出现一个宏大队伍。”
  (刘诚龙:杂文作家)